第一晚 一个人的沙滩
已是十点多，秀山岛的夜晚已沉浸在黑黝黝的意境中。
这一次到秀山岛，是与省散文学会组织的采风团前往，我既是参与者，又是陪同者。当晚，在与几位朋友交流后，我便来到酒店外被唤作哞唬的沙滩上。
这哞唬沙滩，到过好几次，每次都有不一样的感觉。
漆黑的夜里，沙滩也沉寂下来，像酒店的窗帘缝隙间透出的一点亮光，柔柔的，静静的。星星了无踪影，天空显出高远、深邃。海也黑幽幽，仿佛与天相连相接。
沙滩上却有微光，原是上方低矮的堤坝上几盏黄晕的灯光镶嵌其间。沙滩就显得朦朦胧胧样的。
我知道，这样的沙滩，总夹在两座海岬之间，如牵着海岬的两条臂膀，享受着海岬的尽情呵护。
沙滩的上方多为散沙，松软、柔滑。一脚下去，会发出轻微的沙沙声，沙子便松散塌陷，脚板上洒落些轻薄的沙粒。往下，逐渐硬实，湿湿的模样。我便脱掉鞋子，放在离浪潮十多米远的地方。初秋夜晚下的沙滩，脚下凉凉的，有点湿润。
涛声像是不知不觉中渐渐响亮起来。许是刚才未怎么注意涛声的鸣响吧，抑或人在沙滩上，被一阵又一阵并不强劲的涛声所包围，忽略了涛声。踏在湿漉漉的沙滩上，脚板上弥漫海水的轻拂，忽然感到这涛声似乎越来越响。“哗——哗——”的一阵紧接一阵，在沙滩上回鸣，雄浑、激越，就如沙滩浓重的呼吸。
沙滩总在浪涛的洗礼之中，潮起潮落，一遍遍地将沙滩洗尽铅华，留下金黄的纯粹。有浪涛总会有涛声。要不，沙滩就如僵死一般。
而这哞唬沙滩，两边的海岬若猗角般延伸海中，将沙滩深藏其间。岛上的人曾传说大风天时，沙滩上的涛声威猛吓人，宛若“哞唬”——在岛上，形容一个人强横霸势的模样，被唤作“哞唬”。想来这沙滩上的涛声煞是厉害吧。涛声轰鸣、怒吼，浪涛也定然威武、凶猛，拍击云天。
此夜少风，“哞唬”未现，只能凭人想象。
忽见沙滩上的潮水在“哗——哗——”的声响中渐渐地漫了上来，鞋子差点被拍湿。原来是涨潮了。忙回转身，将鞋子拿到上方一点，继续漫步在浪潮的余脉之中。柔曼的水花轻抚着我的双脚，清凉的沙滩带给我一种软绵的感觉，那样舒适，那样温情。我沉浸在这样的悠然中。
这是一个人的沙滩。海的夜仿佛为我而筑，弥漫着恬静的气息。涛声宛若为我吟唱，时而轻扬，时而高吭，围裹着我。微弱的光线里，一弯沙滩就显得那么静美，静美出一种幽深的情致。
一座海岛如果没有沙滩，就会失却生机，犹如未能得到大海深深的爱抚。沙滩，就是海衷情于岛的观照。
沙滩是永恒的，也是寂静的。惟有潮涨潮落，涛声在其上面徜徉，发出留连的回响；惟有人们踏上去时，沙滩发出沙沙的声律，或者回旋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、欢快的音韵，或者就与沙滩一般静默，成为一粒沙子。
待我从呆呆的沉思中回过神来，又发现海水已浸至鞋边，正要亲密接触，赶紧拿起鞋子，索性放在堤坝上。
我又轻轻地走在淌着浪潮的沙滩上，继续亲近沙滩，将早已宁静下来的心安放在沙滩上。
第二晚 沙滩上的卡拉OK
被唤作九子的沙滩注定是个欢快而悠扬的夜晚。
当我们晚餐后来到九子沙滩上时，沙滩的堤坝上已响彻音乐声。几根竹竿挑着灯光，一一排开，沙滩的一侧便明亮照人。白色的布幕高高撑起，歌唱的画面多彩的映现。点歌屏上，音乐声、歌唱声源源地被点击出来，此起彼伏，抑扬顿挫。沿着堤坝，摆放着一长排的条桌、坐椅，当地产的桔子、沙洋晒生等在桌上散发淡淡的光芒。一摊烧烤的炭火响着“哧哧”声，旁边的鱿鱼、对虾、小鲳鱼、牛肉片、羊肉串等整齐地显摆着，那样诱人。
一场沙滩上的卡拉OK正等待着我们。
许是面对一个陌生的沙滩，许是沙滩上的卡拉OK未曾领受过，客人们起先还有点拘谨，三三两两的坐着。见此，作为陪同者，我先张开破嗓子，唱了首《别让我一个人醉》，算是带个头。唱罢，就赶紧请客人们点歌。
在我的盛情相邀下，一首首的歌名排列在点歌单上，一支支的歌曲在扩音器里飞扬出来。夜晚的沙滩就回旋在绵绵悦耳的歌声中，或激越、强劲，或婉转、清幽。
领队的陆春祥与但及兄等先后高歌，声情并茂，令气氛活跃起来。同行中年纪最大的谢鲁渤曾在秀山岛当过兵，对岛上留有深厚的情感。他的兴致甚为高涨，接连唱了《战士第二个故乡》《红湖水浪打浪》等几首老歌。最拿手的是年纪最轻的谢宝光。毕竟是年轻人，新的歌曲一首接着一首地唱。起先，还站着，拿着话筒，随着音乐节奏，时而挺直身，时而又弯下腰，甚是投入；后来，干脆将椅子搭到沙滩上，坐着唱，还是那样的用情。想想，可以去参加好声音之类的大赛。在他站着唱时，谢鲁渤来到他身边，一手搭着他的肩膀，一手挥着拍子，一起哼着。一老一小，那样动情而和谐地定格。
没想到的是，同行的三位女同胞不喜唱歌，或者不擅歌唱。她们起先给唱歌的拿手机拍照，后来爽性脱了鞋子，结伴或者自个步向沙滩，赤脚漫步，抑或随着涛声的起伏相聊。沙滩上隐隐约约的留下她们的身影，多彩的裙裾给沙滩增添了几点浅浅的亮意。一种飘逸的感觉在沙滩上轻轻晃动。
也有唱了几首歌后，坐在桌边，边欣赏歌曲，边吃着果品和烧烤的食物，将背影留给沙滩。或者趁着这美好的夜晚，将椅子挪到沙滩上，远避歌声，促膝交流。歌声、涛声，在他们的身上轻轻交融，仿佛为他们的交谈幽幽地伴奏。
歌曲的唱与不唱，都是就着乐声，在沙滩上投放一种情性。
这夜晚下的沙滩，原本是显得空落而沉寂的。沙滩的外侧海中，潮落时，会露出一列九座的礁石，大小不等，像大海的九个儿子，岛上的人便称作“九子”，沙滩也被命名为九子沙滩。
这沙滩比哞唬的阔大。阔大的沙滩纵深感强。整个沙滩，除了我们，就空落落的。浪涛在上面阵阵拍击，拥上来，退下去，又拥上来，又退下去，宛若在为沙滩洗涮一般。涛声绵绵不绝地回响，有节有律，在两座海岬间经久不息地吟唱，吟出了一番空旷。
就是这样的沙滩，因为一群人的卡拉OK，抑或伴着乐曲的节奏，在沙滩上漫步，或者在歌声与涛声的交汇中聊谈，显出一种欢快，亦或悠扬的心绪。
空静的沙滩，是不是需要人们去踩踏、去歌唱、去欢兴、去将一缕缕的意蕴掉落在上面？
沙滩是个平台，可以供人悠哉、欢乐、发呆或沉思。在沙滩上，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表达方式。沙滩上的卡拉OK只是个形式而已。
只是，这个夜晚，沙滩上似乎被歌声所萦纡，所感染，显出一番特别的情韵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