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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峙 凉峙

  ■复达

  冷峙是个渔村,十来年前改名为凉峙,依然还是个渔村。一个纯粹的渔村,我想大可不必改名。一两百年称呼下来的名号,直观,朴实,自有其特定的含义。改称为凉峙,冷的质地似乎没变,内涵上该是有了新的意蕴?

  冷的含意,对这个衢山岛东北部的小渔村来说,还是颇为贴切的。从地域位置上看,衢山岛的主山脉贯穿东西,其北部几无腹地,翻过山就是海,何况以前交通不便,得翻山越岭,冷峙算是冷僻之地。村落连同港湾就不得不坐南朝北。这样的方位,在海岛是要忌讳的。每年的秋冬季节,大凡带“东”字的风向——东风、东北风,外面的风浪便翩翩起舞,船只颠荡。何况还有严寒的北风,频频吹袭,呼呼的响,刺骨的冷,地处海岛北边的小山岙,不冷才怪。

  冷峙,就这么叫了下来,世代如此。

  壹 渔村,不能没有自己的渔港

  好在港湾的东部有座小山咀,名曰岛侧山,如一条胳膊,形成一个窝风之处。这个得天独厚的港域,让渔船有了停泊的归宿。渔村,不能没有自己的渔港,哪怕有座简易的避风塘也成。我想,假如冷峙没有这么一座避风的地方,早先的渔民自是不会在此居住下来,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冷峙人。一座渔村,就此矗立起来。冷,不再是人们的忧虑,只要能让渔船静静地停泊,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。

  在村的东南角,空阔的绿色山坡下可见杏黄的围墙,里面就是天后宫。渔民们在海上讨生活,是离不开海龙王或者天后娘娘护佑的,以祈求平安顺利,满载而归。而凉峙的天后宫竟有一百三十多年的历史,是我所未曾想到的。当衢山岛解除海禁的两年后,这天后宫就正式勒石立名了。可见,凉峙当时不仅人口相对集中,想来渔业也较为发达,要不又怎会有这么多人拥有天后宫的信仰?又怎能建得起天后宫?凉峙这一村落的形成,要远比天后宫的建设来得早。从这一点上说,僻野的凉峙也曾是衢山岛上的热络之处。

  只是随着大黄鱼的衰落,面对空旷的岱衢洋,冷峙又冷了起来。以后,又由于渔业资源的渐渐衰退,渔场外移,收入减低,凉峙又处于冷冷的境地。

  贰 改名凉峙,自是云集了冷峙人的智慧

  冷峙却不甘于常常处于“冷”的情景中。它将叫了一百多年的村名改为了凉峙。

  改名凉峙,自是云集了冷峙人的智慧,必定有其深切的意涵。要不,何以更名?

  眼前的一弯沙滩,很有一种让人奔跑而入的冲动。金黄的沙粒,细软柔实,阳光下熠熠生辉。步入其间,嚓嚓的轻微响声在脚底生发出来,舒缓,曼妙,像是沙子所表露的脉脉温情。一艘舢舨样的小船搁在沙滩边上,宛若一件海的陈迹,令人浮想联翩。淡蓝的海水波澜不惊,唯有阵阵白涛一浪又一浪地涌向沙滩,为沙滩抚摸,给沙滩洗礼。要是在夏天,说不定我会跃入海中,尽情畅游,可惜时已仲秋,那种诱惑的因子只能留在心际。

  过网兜架设的短短的索桥,漫步在岛侧山外岛礁的木步道上,望着林立的礁石,一种沧茫的感觉渐渐涌来。那礁石,或巨大横卧,或高高耸立,或与岩坡相连,中间塌陷成凹槽,嶙峋多姿,形态各异;或青灰,或橙黄,或黑褐,或一半是这种色彩,另一半是那种色彩,缤纷醒目。令我惊叹的是,不仅岩壁上呈现粗大的岩石节理,几条黛色的带状石条粗壮地镶嵌在褐黄的岩石中,而且礁石上也如此,像凝固的绸带,张扬在礁石中间。这不是几万年前火山喷发时所流淌凝结成的灰烬?冷硬的礁石,赋予了大自然变异的质地。伴随波浪撞击的响彻的涛声,仿佛一股远古的气息隐隐地从海上飘浮出来,微微叹息似的,令我怦然一颤。只是多彩多姿的礁岩又一下子掩饰了这种意绪,带给人的是一番欣欣然的感怀。

  沙滩,礁岩,木步道,还有港湾边的亭子、雕塑般矗立的大铁锚,无不显示景色的秀美、环境的优雅和安闲,大可将浮躁的心安放在此,悠哉优哉。

  沙滩的边上便是村落。山脚下的那么一块狭长的平坡地上,平房、楼房密密匝匝,错落有致。村道的边上,堆着几顶翠绿的旧网,渔村的味道慢慢融化开来。狭窄的村落小道纵纵横横,像是迷宫,让人踏实而又静逸。渐渐深入,渐渐感觉到海边渔村的形态,似乎在这里得到了集中体现。一个典型的渔村。何况,一丝丝淡淡的鱼腥味那样醉人。这是一种渔村所特有的韵味。

  我记起了前几年遇到老村长的情景。老村长看上去有点老实巴交,长着一副国字脸,脸上的古铜色烙上了长年累月下海捕鱼的印痕。边走边聊,他简单地介绍了几句村里的情况,脸上总洋溢着喜滋滋的神态。我问,改名凉峙可有讲究吧?

  “嗯。这是一位游客提出来的。他说这里给人的感觉是凉快,是凉爽。一句话,清凉爽快啊。而不是寒冷的冷,也不是冷僻的冷。凉峙,更能让人接受。我们听了后,感到很有道理,就向上申报改名了。”话话间充盈了喜悦的心情。

  叁 村里挂上了一家家的民宿招牌

  早上七点多钟,我漫步在村中的几条小巷间,一副安闲。一位渔嫂在道地里将渔网与网绳连接着,握着竹梭的右手在网眼间飞快地穿梭,白色的渔网渐渐地与同样白色的网绳交结一起。问她,才知是编织流刺网。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驾着辆三轮车,车兜里摆着几种熟肉及内脏。一位妇女正在讨价还价,买下了一只猪耳朵。菜场里摆着的全是干货,五六十岁的货主正与人打着招呼,却无人购买似的。

  沙滩静静地横躺,浪涛缓缓地起伏,与村落一般,也是那样安然。

  我却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家家鲜亮的民宿招牌,渔人之家、海蓝之星、拾光时兮、大拇指、有家客栈、海月小筑、刘三姐、阿芬渔家乐、临海小憩等,几十家的民宿,高低错落,琳琅满目,要是让人选择住哪一家,心里定然会有点犯难。

  看到一位老渔民站在路上,望着正在外墙装修的三层楼房,我问是不是用来做民宿的?他黝黑的脸上笑笑,点点头。我说这房子像原拆原建似的,要投入三百多万元吧?他看看我,说要四百多万元呢。我说,要投入那么多,你可真的是下了大决心的。他又笑笑,是我儿子让我搞的。现在的年轻人,脑子活络。这村里的民宿,有许多都是在外的年轻人回来建的。

  他的话,让我想到我所住宿的叫做“海映朗庭”的民宿。昨晚,开办这家民宿的小崔也才三十多岁,在杭州经营家旅行社。得知家乡的民宿搞得红红火火,前两年就将原来的小学房子租过来,兴办了环境幽雅的民宿。平时,他们照常在外工作,让自己的父母或兄弟姐妹管理,忙时回来照应一段时间,工作与生产、经营两不误。当然,也有像阿芬那样的渔家嫂子,闲着无事,感到开办民宿既能增加收入,又能充实生活,就率先在村里兴办了民宿。在她的带动下,一帮渔嫂也紧跟着利用自家的楼房,摇身一变,成为了一家家别具风味的民宿。

  凉峙,又在等待着下一个旺季的到来。

  一个渔村的童话,将在炎热的夏天清凉地演绎。

  好一个凉峙。

  这样的村落,还会再冷?再被凉在一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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